民间传说故事连环命案
清朝乾隆年间,御史张船山为官清廉,不循私情,出任莱州知府,一天坐堂理事,审问即墨县报送的王小山杀人案。
王小山不过二十出头,一身破旧衣衫,头戴一顶儒巾,一个文弱书生,咋看也不像个杀人凶手,不由起了疑心。可不管咋问,他都说是自己杀了人。
一直到他妻子来探监才说出了真情实事。
原来,即墨盐商屈佩秋,家大业大,为人奸狡狠du,年过半百,只有一个独生儿子,名叫继业,是个好事不沾边,恶事样样先的恶少。一天,屈继业带着两个家奴到海边游逛,看见船户李二的女儿巧娘长得楚楚动人,便上前动手动脚。
正在纠缠之际,李二赶到跟前,见他是个打扮整齐的花花公子,哪里敢惹他,只是好言相劝。哪知,狗不识人敬,他反骂李二不识抬举,狠狠一脚把李二踢死在船上,屈继业见事不好,扬长而去。巧娘经人指点,告到即墨县衙。
典史唐如松,接过状纸,立即带着三班衙役、六房书吏,仵作人等来到现场验尸。仵作验过以后,他假惺惺地对巧娘说,一定要捉住凶手,为你父报仇,你在家等着吧。巧娘见爹爹一死,只剩自己孤身一人,想来想去,就暂到乡下舅母家中去了。
典史唐如松,本是一个举人,家里并不富裕,在京候补了两年,一官半职也没有捞着。无可奈何,来到即墨谋了个典史,打算弄了钱再进京谋取高官厚禄。他把办案当成生意来做,空手抠饼,白手摸鱼,无本生利,可巧知县也是个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的角色,二人狼狈为奸,干下不少坏事,今天巧娘状告屈继业打死父亲的状子,可说是肥猪拱门。
唐如松不坐堂抓犯人,却先坐轿来到屈府,见到屈佩秋,说他儿子打死了人,被人告下了。他一听,就像粉条泡进热水里,浑身都软了。一时不知所措,不住哀求地说:“典史老爷您多指数,只要叫我过得去,花多花少钱我都愿意。”
唐如松要的就是这句话。当下便说:“开了天窗,不说暗话,对你直说了吧,这事必须买命顶凶,才能保救你的儿子,县太爷那边由我来疏通,你赶快想办法,叫谁去当凶手投案,这事宜早不宜迟,夜长梦多,”说罢,随身带走了。
屈佩秋给他的两千两银子。他送给县令霍清正一千两,自己落下一千两。
布下天罗地网计,专候落坑屈死人。屈家有个仆人王桂林,既好吃酒,又好赌钱,是个断了脊梁骨的没用货。屈培和师爷、管家定下du计,约几个人勾引王桂林,先是喝酒,后是赌博。一来二去,那个酒迷糊王桂林,几场下来,输了一百多两银子,他本来就欠屈佩秋几十两银子,这一来欠得更多了,屈佩秋立马追他还银子,吓得他三魂出窍,七魄离体,忙不选地跪地求饶,说今后要好好听话,努力干活。
这时候,师爷、管家有装师婆有装鬼的一齐劝说,叫他儿子王小山去顶凶手卖命。如果他答应,欠屈家的账,从此一笔勾销,另外再给他二百两银子卖命钱。王桂林这时才知道上了人家的圈套,不由得浑身直打哆嗦,自己再傻再笨,也不忍叫自己的独生儿子,无辜去替人家顶凶手舍命,一时不声不响,搁不住屈佩秋和几个帮凶掇弄,被人家灌了几杯酒,便糊里糊涂在人家准备好的字据上按了手印。
王桂林如醉如痴,拿着字据回到家里,一家人立时大哭起来。儿子王小山是个读书人,想了想说:“上当也罢,受骗也罢,既然到了这一步, 再说别的也无用了。我就为爹尽了孝吧。”说毕,也不顾家里人阻拦,他到县衙去投案,按照人家拟好的口供一说,唐典史也不多问,立命衙役把他下入监牢。
张船山一心要为受冤的王小山翻案,上书省城按察使,请求重新审理这个案件,一面找人到处打听船户女儿巧娘的下落,谁知两下都不顺利,巧娘前两天被人拐骗出去,按察使衙门又将呈文批回,说罪犯已是供认不讳,不必重审,只等刑部批文一到,立即斩首。
张船山知道遇上了麻烦,肯定有人从中做了手脚,看来屈佩秋财大气粗,手腕通天,他把省里也买通了。他什么都干得出来,这巧娘肯定是他骗走的!可这缺口从哪里打开呢?他思谋了好半天,有了主意,他传来即墨知县霍清正 ,说要借典史唐如松来府衙帮忙。霍知县心中不愿,可又不敢硬说不行,常言说现官不如现管,他哪敢不答应,回衙和唐如松商量。
唐如松说: “这是知府大人的调虎离山计,不去怕不行,凭我的机灵,大概也不会出什么纰漏,还是去了再说。”
唐如松到了府衙,张船山并没急着问他什么事,不过他也看不出张知府对他有什么恶意。公余时间,张知府还来他的住处和他闲聊,天文地理,风俗民情,无所不谈,每天过得倒也清闲。因为他心里有鬼,时时心里不安。
一天,他正闷坐看书,张知府来告诉他:“陕西绛州有公文到来,说那里查获一案,线头正在山东即墨,这案子已在刑部立案,眼下刑部紧催,不得不派人去处理,派你去一趟怎样?后天便动身。”
唐如松听了,大吃一惊。这个案子他心里明镜,又是屈继业这个宝贝干的,屈佩秋因为陕西生意的事要个可靠人去料理,二则也想让儿子出去避避风头。不想吃屎的狗,到那里也见不得大粪,他一到绛州便与那里一伙纨绔子弟厮混在一起,只顾花天酒地取乐,哪里还把贩私生意放在心上,不慎露出马脚,被地方官吏拿住,私盐银款归官,屈继业和几个手下人也下了监牢。
过去上边也曾追查,屈佩秋花钱打点,糊弄过去了,唐和松自然也得了好处,张知府如今又提到此案,是什么意思呢?可不去又不行,一来这事和自己有牵连,二来这顺水人情也不难做。他立即与屈佩秋写了一封信,告诉他王小山的案子,目下尚无消息,可贩卖私盐的事,刑部有了批文,张知府下令追查,幸好委我去办,你可赶快托人去打点,定能大事化小,小事化了。
信写好了,他不敢叫府里差人去送,自己梢悄地送到屈佩秋在莱州府开的当铺里,叫他们火速送往即墨县。
万万没有想到,第二天当铺上即墨送信的伙计在城外被知府的公差抓住,搜出这封信来,唐如松就在当天关进了大牢。唐如松被关的第三天,屈继业也被张知府派去的干练人员从绛州押解到莱州府。
这一天,可吓坏了屈佩秋,他连忙去找霍知县,霍知县也正在为唐如松下入府监昼夜忐忑不安。 思量如何开脱自己,把一盆屎尿都扣在唐如松身上,一见屈佩秋,气不打一处来。他打起官腔来,责备他教子不严,目无国法,是木匠戴枷,自作自受。屈佩秋没想到他翻脸不认人,张飞战关公,不念旧情,就像隔夜的豆角,满肚子气,在人屋檐下,怎能不低头。心里说,好吧,君子报仇,十年不晚,等我把这场官司糊弄过去,咱们有账算。
他回到家里和师爷们商量,这些人一个个都是花言巧语的好手, 屈佩秋当即带了一个能办事的管家到了莱州。
一天,张船山正在府里闲坐,屈佩秋的管家领着人送来十二盆名贵菊花,跪着说:“听说大人喜欢菊花,小的主人屈佩秋叫我送来几盆,这花倒不算什么稀物,盆中养花的土,可是不可多得。”
张船山是何等人物,哪能听不出话里有话,便吩咐家人收下。
管家说:“回去对你家主人说,我领情了,他日再讨饶。”
王小山杀人案复查的事,按察使一直不批,显然有隐私,日久必然生变,张船山催问几次,上边只是推诿, 说不能偏听王小山翻供,张船山为此昼夜发愁。一日,他忽然想起一个人,他穿了便服,来到小北街一个小院门前,找一位老代书李坤。他是一位出名的讼师,写的状纸都是为穷苦百姓鸣冤的,不仅文理缜密,说理充分,字里行间能看到他惜老怜贫之心。
李坤听说来者就是现任太守张船山,连忙把他让到屋里,说到屈继业杀人犯罪,以及案件久久不能平复的事,李坤捻弄着他的山羊胡须,说:“我要诬告清官。”
张船山一听,不知他葫芦里装的啥药。李坤说:“前两天,屈佩秋来托我写状纸,如果能告倒你张太守,情愿出一千两银子,好坏人我还分得清,所以当时不曾答应。今天不如来个将计就计, 由我写下告你的状纸,就说你为官不清,以翻案为要挟,诈取屈家的钱财,说不定可使案情急转直下,很快了结。不知您意下如何?”
张船山一听,心里思量了一番,把牙一咬说:“我一个自命清廉的四品知府,为了断案, 自己先当一回被告,实叫人哭笑不得,罢罢罢,我就当一次被告吧!”
屈佩秋花了一千两银子,请李坤写了告张船山的状纸,送到省城按察使衙门。按察使见到状纸, 不由“嘿嘿”一笑说:“好个清官张船山,想不到你也是个纸扎的老虎,白娘子吃雄黄酒,现出原形来了。”
张船山一向秉公断案,他曾不止一次地触怒这位顶头上司,话说不为凭,行动见高低,为了惩治张船山,按察使决意亲赴莱州府。
按察使威风凛凛来到莱州府,坐了大堂。张船山前来面见,只见按察使板着面孔,一声喝道:“张船山你可知罪!”
张船山肚里吃了萤火虫,心里透亮,明知故问:“不知罪从何来?”
按察使冷冷一笑:“若要人不知,除非已不为。你既要做清官,又要发大财,天底下的便宜事,都叫你占完了!没那么容易,你先把赃物交出来,再听候处办吧!”
张船山故作惊讶地说:“我听不懂你说的什么,哪里有什么赃物?”
在一旁的霍知县,这时也来了劲,冷笑一声说:“张大人,难道还要叫屈佩秋当庭做证吗?”
张船山见霍清正得意忘形的样子,故意一言不发,站在那儿。按察使以为他的下马威镇住了张船山,才又开口说:“好吧,你先下去呆着,不准接见任何人。”
张船山没有料到按察使竟然未经上方批准,擅自将一个四品知府软禁起来,使自己失去了行动自由,不能了解外边情况,不由心里不安,尽管是假戏真唱,不怕一万,就怕万一,稍一不慎,会弄假成真。
左都御史徐文伯,是张船山的好友,也是一位刚正不阿的人,他同时收到莱州府和山东按察使两份呈文,张船山报告了王小山杀人案的真相和即墨县典史唐如松,知县霍清正贪赃枉法的事实,要求刑部和左都御史火速派员来审处;按察使则报称张船山借机敲诈勒索枉断官司的不法行为,徐文伯反复将两件公文看了又看,觉得其中大有文章,于是立即奏于朝廷,获准奏旨出京。
乾隆皇帝还赐予他尚方宝剑,可以先斩后奏。他带了一些随员,不日来到莱州府开庭审案时,大堂上坐满了各级官员,好不冠冕堂皇。张船山乃是朝廷命官,仍然在座,雹清正乃是七品官儿,坐在他的下边。
按照钦差大人的吩咐,这个案子由按察使审问,只见他把公案一拍,喝问道:“张船山,你身为朝廷命官,贪赃枉法,该当何罪?”
张船山见他吹胡子瞪眼的模样,忍不住冷笑了两声道:“不错,贪赃枉法,王法不容,霍清正你既然知道,还不快将屈佩秋给你和唐如松的银子交出来,使真凶归案,我也好请钦差大人对你从轻发落。”
按察使一听,实在不对口味,把公案拍得山响,高声斥道:“住口!现在是审问你,反咬别人一口,更是罪上加罪,你难道不懂吗?”
张船山不慌不忙地问:“请向大人,说卑职贪赃枉法,可有凭据?”
按察使哈哈大笑说:“我且问你,屈佩秋所送你的菊花,可在你府?”
张船山也哈哈一笑说:“我当什么大不了的事,如果菊花是办案的证据,当然还在府里。” 说罢,叫人去把那些菊花抬来。
大家一看,盆盆都贴着莱州府大印的封条,原物丝毫未动。张船山当即启封,盆盆土中埋的都是黄灿灿的金条,不仅按察使和霍清正被弄得目瞪口呆,众官员也都惊奇不已。按察使怔了半天,才支支吾吾地说:“这这,这是什么意思?”
张船山尚未答言,钦差犬人忍不住接上了话:“贴了官府封条, 原物未动,怎么说收了贿赂,成了贪赃证据?”
张船山这时理直气壮地说:“列位大人,这些菊花,是即墨盐商屈佩秋所送,他为何要暗藏黄金,只有问一问即墨知县和典史唐如松就一清二楚了。”
钦差徐文伯点了点头,问道:“霍知县,你说说这是咋回事?”
霍清正没有想到,钦差猛然问到他头上,虽有伶俐嘴,遇急也心慌。他一时张口结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,好半天才说:“卑职到任不久,这事还得细问唐如松。”
唐如松被押解上来了,见大堂上,冠盖如云,早吓得尿湿了裤裆,可他毕竟老奸巨猾,他想到昨天屈佩秋暗里送来的消息,按察使发了话,一定要扳倒张船山,他不但可以无罪释放,还要升官。这时他又有了胆,他叩了几个头,口喊冤枉,说杀死船户李二的真凶王小山自己供认不讳,说张知府为了敲诈屈家钱财……
他话未说完,只听外面有人击鼓,王小山的妻子兰芳口喊冤枉,上了大堂。软差大人让她诉冤,她将原情一五一十讲了一遍,钦差又叫人将王小山带到了大堂,他和妻子说得一模一样。
这时,大堂上又来了一个面貌美丽、身体衰弱的女子,正是船户的闺女巧姐。那一天,她在舅母家中被屈家装扮的两个公差骗走,走到海边,那二人竟把她投进大海,幸亏她被人救了,才辗转来到这里。
话怕三对六面,事怕挖根抽蔓,这个顶命案被钦差徐文伯审了个小葱拌豆腐,一清二白。真凶屈继业伏法被斩,典史唐如松杖责二百,流放三干里,霍知县免职听处,屈佩秋花了许多银子安置了巧娘和王小山,上下打点,买了个免罪。按察使自觉面上无光,灰溜溜地回省城去了,不久也被罢了官。